宗三心情好了捉弄起人,谁也拦不住。
谨代表天下单身狗协会向歌仙致以诚挚的关怀。
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了啊。
一如既往,多求评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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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下的路边,最近在移栽新树,而在离那里不到五米远的地方,原本就是苟延残喘着的那盏路灯,也终于宣告了自己的寿终正寝。
歌仙出差回来了,一只手拖着小行李箱,跟在青江后面进来,看他垂着头径直回房后,就对站在窗边的宗三把手摊了摊,很无可奈何。
“怎么。”
青江已经把房门拉上了,歌仙就叹了口气,坐在玄关换鞋。“说不通啊这家伙,”先前搭在胳膊上的风衣外套正往下要滑到地上去,岌岌可危,于是他仓促伸手又把它抢救了回来,“我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才好了。”
“早跟你说过啊,道理讲多了根本灌不进去。”
“道理?我还觉得他像是灌了一脑袋高级水泥……”
宗三若有所思的回沙发坐下了。“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?”他问。
“别问我啊,这种事……”歌仙自己去倒了杯水喝,“而且还真是跟你说的一样,他就是在和自己较劲啊。”
“那他自己有讲什么吗?”
歌仙想了想,又叹了口气,“怎么讲呢……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被影响这么深。”
“这可就是爱情的力量啊。”宗三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,“你之前自己不也说过,人会变成什么样子,我们自己都不清楚。”
“是,话是那么说,只不过……”歌仙揉了揉眉心,对他苦笑了一下,“你猜怎么样,我说的是半点作用都没有,他倒还反问我一句,问如果换做是我,怕不怕最后认真了别人却只把这个当成一场敷衍,这怎么答?我答都答不上来啊。”
收到的善意和温柔越多,就越害怕会有失去的那一天——二十三岁的友人笑面青江在陷进暗恋后又转进了自己的情绪怪圈里,不能自拔。
“我还以为他能把我的话多少听进去一点的。”宗三感叹一句,心里却又不免想到了另一个人。
“追寻问题根源的话……算了,想得真麻烦,不如我们直接去把那个叫石切丸的男人绑过来怎么样,果断一点。”
“喂喂,文化人,你刚刚好像在做什么危险发言?”
“不然呢?就请他们坐在一起风雅的把话掰开了说不行吗,你看看他那个样子……前几天你发消息跟我讲,我还以为他自己能慢慢想通的,结果今天看到的完全就是个空壳子青江啊。”
“他要是想说自己不就早说了——”
“喔对,那把他也绑起来,预防逃跑。”
“是这样的话青江晚上会在梦里诅咒你的,肯定。”
歌仙再次摊了摊手,表示自己真的是无计可施了。
“不过你有一点没错,”宗三说,“问题的根源就在那个石切丸身上,所以这种事还是等着他们自行解决吧,别人再怎么样都是插不了手的。”他往后仰靠起来,视线落到天花板上,“我们能做的,恐怕也就只是尽自己所能的拉他一把。”
“那还真是劳碌命……”
歌仙这时准备去洗澡了,宗三又突然叫住了他。
“怎么?”
友人疑惑的望过来,他想了想还是算了,摆摆手,“你先去洗吧,出来了我再跟你讲。”
“……怎么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。”
宗三只是笑了笑,什么也没答。
但事实证明文化人歌仙兼定的直觉还是很准的,如果忽略他此时坐在宗三房间里几乎是瞬间变了的脸色不管的话。
“我是不是忙出幻觉了?等等,你别笑啊,”他愣了一会儿,然后又去看靠在柜子边的友人,“你刚说什么?”
于是宗三抱着胳膊又重复了一遍。“我想跟江雪交往。”他说。
他的话很言简意赅,歌仙嘶了一声,手上攥着毛巾坐在那里垂着头半天没动。“江雪?”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着问。
“嗯,就是那个江雪啊。”
“……你大哥是叫江雪左文字吧?”
“是啊。”
歌仙沉默了,很严肃地看着他,过了差不多快一分钟才又开口,“如果你现在不是在同我开玩笑的话……”
“我是很认真的在和你说,”宗三在心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“我说话是认真的,交往这个事也是很认真的。”
“你恐怕都是自己早就考虑的很好了吧,”他又一次苦笑了一声,感觉事情真是接二连三让人措手不及,“只是有点想不到啊。”
“想不到?”
“是啊……”歌仙又开始慢慢擦起头发来,“因为不管怎么看,感觉你以前都是很讨厌他的。”
宗三笑了。“人要改变也挡不住啊。”他若有所思地说,“你们之前不是都对我寄予厚望让我和他把关系弄好一点么?”
“不不这个……这个意思不一样啊,你这个太出乎意料了。”歌仙解释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要语无伦次起来,就很尴尬地笑了笑,“你们已经——在交往了?”
这时他把手伸进了口袋,又碰到了那个烟盒。“我得给他点时间考虑清楚,”他摩挲着那盒子皮质的表面,“说到敷衍这回事,我也是最讨厌敷衍的。”
“谁又喜欢呢。”歌仙在毛巾下的遮盖下答了一句。
“我得给他时间,”宗三又重复了一遍,那对异色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来,“让他慢慢把一些事情想清楚才行啊。”
友人探询地看了他一会儿,突然感叹了起来。“你这样让我感觉太理智了,条理清晰,”他说,“不过也许是还有青江这个对比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……”
“人总会为了一些事身不由己的,你也该理解他一下。”
“理解,我理解他……”歌仙笑了笑,有点无奈的意思,“但他这样较劲就不好了。”
“那可说不准了,”宗三挑挑眉,“你也不能担保你以后不会变啊——我是说在同等情况下。”
歌仙摇摇头,把毛巾放了下来,“现在别说我,还是讲回你吧。”
“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“小夜呢?”
“嗯?”
“我是说小夜,你弟弟,”友人望着他,“如果你和江雪先生交往了,他怎么办。”
宗三沉默了一会儿,趿着拖鞋到床沿边慢慢坐下了。
“我懂你的意思,”他把视线垂下来,“怎么都听着很尴尬是不是,自己的两个哥哥是恋爱关系,尽管是没有血缘的。”
歌仙看着他,眼神带着宽慰,“他是个好孩子……”
“不过这么一想的话,突然觉得我还真是有点自私啊,”宗三打断了他,露出一个自嘲的笑,“你觉得这对他会是一种伤害吗?”
友人迟疑了一会儿,“不是我觉得,这应该是要看你们个人的想法……不过我想的话,失去你们任何一个,他都是不愿意的。”
“我知道,所以不管我和江雪变成什么关系,最后是个什么样子,小夜都会是我们要好好疼爱的弟弟。”
歌仙垂着眼睛坐了一会儿,“家庭生活是这样的,总归要考虑很多。”
“我也不想以后弟弟长大了说‘宗三哥喜欢男人,好恶心,真讨厌’之类的话,”他把胳膊搭在膝上,弯着脊背,削瘦的肩膀微微耸起来,“啊想想都觉得真是……”
歌仙起先什么也没说,摩挲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,片刻后沉闷地叹了口气。“都是自己选的路,”他低声说,“自己做下的选择就要自己担着,我们都一样。”
两个人互相沉默,过了一会儿反倒是宗三先开口打破了安静。
“再说吧,以后再说吧,”他喃喃着,“虽然说现在就来想这种事早了点……”
友人莫名执拗起来,然后把声音压低了说,“问题总是存在的,它不会自己消失……”
宗三就做了个手势,再次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既然都说了自己的选择自己担着这种话,也就没什么可畏惧的。”他把削瘦的脊背直了起来,“我也不愿意去违背自己的内心的真实意愿啊,所以我就对江雪讲,‘除了爱上你,我再找不到别的更好的相处方式了’。”
歌仙倒吸一口气,很想转身就走,但还是坐在椅子上忍了半天。“你们真的都特别会给人惊喜,真的,”他说,“我不过是出了一趟差,怎么回来就感觉什么都变了呢。”
宗三哑然失笑。“那你比蜂还多少强那么一点,”他慢吞吞地说,“他家老头病着,这两天估计都还回不来。”
“算了吧,他……我也不好说。”歌仙很没有精神似的摆了摆手,“你看你转眼的功夫都说到‘爱’上了,我还能说什么呢。”
“你是嫌表述程度太深重了?那我换一个——我现在还真是挺喜欢他的,想跟他上床的那种喜欢。”
“别拿我寻开心了你就。”歌仙哭笑不得,不过刚刚一时沉重起来的气氛也算缓和了不少。过了几秒他又有些困惑,“所以你特意来告诉我是为什么?”
“啊,就说一说啊,难道还要学青江那样遮遮掩掩一声不吭。”
“我不是指那个,我是说……不对,那你倒是去跟他们两个讲啊?”
宗三挑挑眉,“蜂暂且不提,就青江现在这个死样子,你要我跟他讲什么去。”
歌仙只能无奈的把手举起来,以示投降。
“我算是明白了,家里就我是个闲人对吧,所以就要先来跟我讲,”文化人很颓然地把背弯了起来,“青江那天被赶出去还说认识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出来我们这么坏水儿,我看你才是最坏的一个,太坏了,太坏了简直……你这是打击,是刺激知道吗。”
宗三笑着倒在了床上,长发散了一脸。
江雪大约是因为诊所那边要准备开始营业了,渐渐也忙碌了。有时候小夜就自己在家给宗三打电话过来。
“江雪哥说今天到家会很晚……”
宗三也去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躲着自己还是怎么回事,很自然就说,“那我们出去吃吧,不管他好了。”
但总会有见到面的时候,那时江雪就会时常出神,偶尔皱着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。
“你别总是这个表情,”宗三从他旁边过去,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,“太严肃了也不怕小夜误会你在不高兴。”
“不,没那回事……”
他连看自己一眼都要迟疑很久,于是宗三就越发在心里觉得好笑和有趣起来,每天下班了也不嫌远,然后自己坐车跑过去。
又过了几天,小夜等他一进门就过来告诉他,要准备家长参观日了。
江雪在厨房里,等弟弟自己去玩后,宗三就放下包悄悄走进去看,抱着胳膊在他身后来回转着。厨房的空间也不太大,两个大人站在那里总归就有些不方便,江雪安静得很,参禅一样切完了土豆,转身就想去拿盘子,但宗三就正巧挡在柜子前面,懒洋洋地靠着。
他迟疑了一下,一时两个人对视起来。
宗三当然知道他是想拿东西,但他也并不想主动移开。“家长参观日的事小夜也跟你说了吧?”他漫不经心地问。
锅子里还在烧水,江雪回头望了一眼,然后又把视线垂下来,“说了。”
“那我请个假,一起去吧。”
“……诊所的事最近真的很忙,抱歉,就请你做代表去吧,可以吗。”
他挑了挑眉。“这是以前答应好了的事吧,我们都答应他了的,”他说,“可不能反悔。”
江雪沉默了,垂着手站在那里,宗三看着他,竟无端看出点可怜的意思来。
“你不是还有合伙人么,就拜托他先帮帮忙吧,事情也不能你全做了啊,”于是他把声音也放柔了,“下次再请他吃饭,好好感谢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宗三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儿,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带,一把拉了过来。江雪猝不及防,往前一踉跄,胳膊撑住柜子,人几乎是要把宗三整个压住了。
“看着我,你看着我说话。”
两个人的距离又再次拉近了。年轻人的呼吸从他下巴往上慢慢擦过,他顿时都要觉得呼吸困难起来,心里错愕又茫然。
“一起去吧。”宗三看着他说。
他垂眼望着那对漂亮的异色眼睛,片刻后才嗯了一声。
“早说不就好了,”宗三心满意足,手上也慢慢松开了,看他有些走神就再次凑了过去,在他唇角轻轻一舔,“可别让你二十三岁的弟弟也失望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