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ionheart

【十一】

  夜间快十一点半时，托里斯被一阵胃疼打扰到无法看书了。

  他起身去拿桌上的药盒，手晃晃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。药没了。因为最近胃病发的少，他完全忘记买了。真见鬼。他靠在枕头上，试图靠忍耐来抑制疼痛。可是效果不大，他都没法集中注意力。

  这时，对面床上的菲利克斯在被子里翻了个身。

  “你还没睡？”托里斯半仰着头轻轻呼气，希望能稍微缓解。

  菲利克斯动了动，一头金发散乱在枕头上。他没有说话，仿佛已经陷入梦境。过了一会儿，才又闷闷地开口：

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托里斯笑笑，然后伸手把床边的台灯拧暗。

  一时两个人又都沉默起来了,谁也不开口，仿佛此刻，安静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。而这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平衡感，又将几个小时前稍微的尴尬，驱除的无影无踪。托里斯想，他还只是个孩子，只是在开个玩笑而已，这没什么，除去某些方面，他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不是么，所以他忽然想看看菲利克斯——他微微转过头，看到波兰人翠绿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，白皙的脸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很柔和。

  菲利克斯在被子里微微动了动，手伸出来，揉了揉眼睛，“我还以为会被讨厌了。”

  “啊？”

  “我喜欢上一个男人什么的。”他的脸涨得通红。

  托里斯一时语塞，好像喉咙里堵了块石头，半天才安抚地说，“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更好的女孩子，现在你还小，你要知道，这可能是一时错觉……这只是你……嗯，”他停顿了一下，斟酌着，小心翼翼地说，“一时心血来潮的玩笑话。”

  “女孩子？”菲利克斯咕哝着，像是在嘲讽，“只怕她们会气死吧，因为我比她们更像女孩儿也更漂亮。”

  托里斯无言以对，只能回以傻笑。

  然后话匣子一旦打开，就合不上了，菲利克斯开始一路滔滔不绝起来，像是要把少年人心底所有的尴尬和不满发泄出去：

  “这是无法避免的情况你知道吗，好吧你说我是一时心血来潮的玩笑话，也许一开始，呃，确实也就是个玩笑话，但是我想——我——也不能完整的去否认这个事情，因为如果那样想，我就觉得非常不高兴（说到这里时，他干脆裹着被子坐了起来），就好像我非得逼自己说蛋卷不好吃一样难受。也许你说的没错，这就是个错觉，可那又怎样呢？我才懒得反悔呢，就像现在，我也更加确定，因为我——”

  他把被子裹得更紧了，“真见鬼，这种事情我居然会觉得难过，我怎么会难过呢——上个月你甚至还几天不回来，怎么也联系不上……说真的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喜欢过那个姑娘多少年之类的，不对，应该是说从来——没有——介意过，和你呆在一起我觉得很好，甚至是棒极了，所以我现在不得不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大方承认——我喜欢上你了，托里斯。”

  一气说了这么多，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会儿。

  托里斯有些费劲地消化着他那一长串凌乱的发言（然而说话者并没意识到这一点），半晌，终于放弃了，结结巴巴地说，“那……我也不得不承认，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来自他人的告白。”

  “怎么可能！”菲利克斯从被子里伸出脑袋，显然是丝毫不信，“怎么可能呢，连我都收到过不少——好吧虽然那些似乎都来自男生……”最后一句被他自觉小声的一笔带过了。

  托里斯想了想，迟疑着说，“我猜，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太平凡了吧，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吸引人的。”说完，他自我嘲讽似的耸耸肩，把手一摊。

  菲利克斯坚持地说，“本少爷看中的男人就是最好的，她们看不上你那是因为她们傻帽儿。”

  “我、我比你大六岁，菲利克斯，我们……”

  “叫菲利！”

  “……菲利。”

  菲利克斯似乎是笑了一声，然后托里斯就看到他飞快地溜下了床，跑到书桌边拉开抽屉，然后借着黯淡的光线摸出了一个盒子，再蹬蹬蹬跑到热水壶边倒了杯热水，紧张兮兮地端着过来了。

  盒子在面前晃晃，托里斯发现了，那是盒胃药，于是不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。

  “胃病犯了吧，刚刚就看你有点儿不对劲。还好我买了，你看我是不是很好很机智歪？”菲利克斯把水和那盒子胃药塞给他，一面还翘着嘴角直笑。

  “我只是忘记了……”

  “那你大概不知道，忘记了也是因为你蠢。啊还有，之所以会突然胃疼，肯定是因为你这个家伙拒绝了本少爷的真心诚意（？）。”菲利克斯煞有介事地说着，然后掀开托里斯的被子就往里钻。

  托里斯有点头疼的往旁边挪了挪，“菲利，回你自己的床上去……”

  “不，坚决给予否认。”菲利克斯眨眨眼，蛮横地挑了挑眉毛，“谁让你惹我不开心了。”

“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……”

  “托里斯。”菲利克斯忽然严肃起来了。

  “……嗯？”

  金发的波兰人试着往旁边人的肩膀处靠近了些，然后郑重地说，“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学会尝试一下吗？嗯像这样，然后这样……”他让自己离托里斯更近一些，并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。

  托里斯艰难地动了动喉咙，觉得脑子有点乱，他说，“我没有正经地谈过恋爱。”

  “没关系，我也没有。”

  “我觉得这……不太合适。”

  “没关系，我们都需要尝试。”

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“好啦英俊的罗利纳提斯先生，你讨厌我歪？”

  “不是……”

  “那不就得啦，我卢卡谢维奇说喜欢就会认真地喜欢，之后呢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真正喜欢上我的——是那种喜欢哦，本少爷这么优秀你怎么能不喜欢真是的！”

  “……哦。”

  “那么托里斯，晚安——”

  “……晚安。”

 

 

  “自从一觉醒来，我的世界就变了大样子”——这是托里斯头一回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可怕的问题。

  他不敢回忆自己昨晚都答应了菲利克斯什么糟糕的事情……不不不好像也没答应什么？他只觉得脑子乱得就像从未解开过的麻线团。新的变化来得太快。他苦恼地想着，发现自己根本招架不住，他也开始反省开始后悔，觉得自己应该更坚决更明确的拒绝菲利克斯，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又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……嘿罗利纳提斯你在想些什么啊！见鬼，菲利克斯·卢卡谢维奇真是个会洗脑的小坏蛋！

  而托里斯脑中的这个小坏蛋，此时显然是心情好极了。他唱唱跳跳地在屋子里转悠，看到托里斯在对着镜子边洗脸边发呆，又从背后扑过去，轻轻一抱，“早安！”

  托里斯无可奈何地放下毛巾，“菲利，别这样。”

  菲利克斯松开手，惊诧地看着他，似乎相当不可思议，“情侣之间难道……”他用手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比划着，“难道不该这样？”

  “不我是说……”

  “那这样呢？”

  还尚未反应过来，托里斯的右脸就被亲吻了一下，他吓得几乎跳起来，脸色微红地大叫着，“菲利克斯！”

  金发肇事者把手背在身后，笑得那样好看，眉眼里满是得意。

  

  【本章吐槽：对于托里斯，哥哥我还能说什么，“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啊，嘴上说着不要，心里还是很想要的吧。”来，我们放挂鞭，其实哥哥我觉得本章标题该叫“初恋才刚刚开始”。】